《失語症》

 



  由於特定腦區損傷而喪失產生語言或了解語言之能力,發音功能屬正常,但不能說出有意義的語言。Aphasia,失語症是由特定腦區受損引起的語言障礙,這些特定腦區包含管理語言產生的布若卡氏區(Broca's area),或管理語言理解的的韋尼克區。但失語症並不屬於感覺(sensory)、智力(intellectual)、或精神疾病(psychiatric)上的缺陷,或是肌肉無力及認知失調……

  ……失語症,用來形容眼前的現象,適合嗎?似於此字彙的表面,卻又如此截然不同。折原臨也,岸谷新羅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,現下的行為,只令新羅覺得,他是不是又想玩什麼把戲了?大腦快速地運作著,替自己闡明關於失語症一詞的涵義,卻無法貼切地詮釋現下的景象。新羅將身子沉入客用沙發椅的擁抱,不時看向找自己過來,卻未發一語的友人。放下已空了許久的馬克杯,這才聽到今日在這屋子裡的第一聲。

  「…嗯……」沒有理會不停看往自己的人,自顧自地忙著事情,毫無任何待客之道,稱不上一名稱職的好主人,不過對方是他,岸谷新羅,自己為數不多的友人之一,想必新羅不會介意的吧?脫下眼鏡,拿起了使用多年的馬克杯,折原臨也低悶了聲,為這靜的可以聽到彼此心跳聲的廳室增添幾許音色。啊…Espresso 沒了。

  看著人停下在資料櫃前的腳步,坐入辦公椅,新羅擱下手中的杯子識時務地打探問著:「要忙了?加油囉?」

  沒聊到些什麼,也無法理解對方找自己來此的目的為何?呵呵,不會是寂寞的想要有人陪吧…玩笑話藏於心,新羅怎樣想也懂,這人,折原臨也做事情,常常沒什麼特殊理由的。也決定在問完話後直接起身走人。唉唉唉……老實說花時間在這呆坐著看你忙,還不如回去和心愛的賽爾堤甜蜜蜜來的實在。些許抱怨地看著人,期待得到Yes象徵的答案,就算沒有,大概也會拿有工作之類的事情搪塞後離開。

  起了身,伸展坐地有些麻木的身子,而對方沒有半點回答,只是搖了搖頭,就拿著馬克杯走入廚房。嗯?…雖然方才自己確實有點賭氣地想一走了之,不過,臨也的情況,果然不同尋常,壓著好奇心,新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,跟著人走進去問著:「又喝咖啡啊?」

  拿著器具沖泡著,聽著人的問話,先是偏著頭思索爾後點點頭。是呀,雖然對自己而言,咖啡等同於白開水,不過,對於一般人來講,確實是又喝咖啡了。沒有多做什麼表示,將濾紙鋪放好後便沖倒入醇濃的Espresso 。

  「有吃東西墊肚子嗎?會弄壞胃喔。」說著身為醫者,或該說常人也該懂的基本常識,新羅很確信,眼前這完全不懂地生活的工作狂,絕對沒去注意過這種事情。好心的提醒著,看對方微微愣望自己,才動身去開起存放雜糧的食物櫃。岸谷新羅逕自地拿起半開的咖啡豆包裡的豆子細聞,嘴角泛起些許笑意地說:「改天,我拿巴西的給你吧?」

  墊起腳尖,開了上方的櫃子,勉強地拿下一包杏仁餅,聽聞人語,折原臨也僅僅疑惑地望著新羅,然後瞇起眼,點了點頭燦笑著……笑地如此不真實。一切得不自然,依舊映入闇醫者的眼裡,說是失語,不如說是失憶,又或者是心智年齡退化……

  「今天就讓我來泡吧?」拋下一切猜想,新羅學人般地歪著頭提問。雖然自己只是一名黑市醫生,不過這種愜意生活上的技能,自己也不是不懂,不如說,還有點研究呢。

  折原臨也,漾起不似以往的笑容,點著頭,將整包咖啡豆奉上。另外拿出新的空杯,等待對方即少表露的另一面,捧著剛才注滿褐色液體的杯子,啜飲起自己沖泡不久的Espresso。岸谷新羅則是熟練地磨碎咖啡豆,輕壓咖啡豆粉,拿起刷子刷去沾染機械內部的咖啡豆粉後笑問著:「想喝什麼?只要你叫的出的咖啡我都會泡喔?」

  進展地如此自然,卻同樣的不真實,雖然不明白友人葫蘆裡是賣什麼藥,是不是要賣個人情給自己,日後好討回報?溫柔地不像過去對待自己的新羅。臨也並沒有打算多想這等繁雜的問題,反倒是被對方猶如專業人士的技巧吸引,蹙起好看的眉苦苦思量,最後以指代筆在半空中謄寫著大大的L字樣。Latte…什麼都好,雖然如此,還是回答了最先浮現於腦海中,除了義式咖啡外的名詞。

  看著人像是鬼畫符一樣的寫著東西,順著筆劃在腦內擬出了個字,疑惑的問著:「L?」不確定性,不清楚對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。而折原臨也卻自主的開啟了冰箱門,拿出一大罐鮮奶,指了指鮮奶然後指向咖啡豆。新羅再次的提問:「拿鐵?」便見人點著頭回應。

  「喝酒嗎?」看著宛若孩童的友人,岸谷新羅微笑起。笑的或許連自己也沒發覺,「這讓我想到很久以前喝的愛爾蘭拿鐵呢。」自顧地思考,自語著。折原臨也則是慎重般地思索著,實則不假思量地點了點頭做為回應,對於這充滿異國風情味的咖啡感到好奇。

  「愛爾蘭拿鐵啊~加上5CC的威士忌與1/2湯匙的愛爾蘭糖漿、熱的好喝,酒的味道會更香、但是這種天氣喝熱的未免太折磨人了……」新羅得到對方回應後即邊講解邊實作,看著待在一旁的折原臨也像是被滿足了好奇心似地勾起嘴角,露出孩童般的笑靨專注地看著過程。

  啊啊…果然、很奇怪呢,臨也他何曾露出這般神情?而自己…好像也染上了奇怪的情緒。賽爾堤呀…我絕對沒有外遇唷,只是被病毒傳染了吧。
  
  「順帶一提我喜歡喝冰的、酒的香醇與楓糖漿加上牛奶令人心醉神迷。」自我內心解嘈了下繼續說著,順手將牛奶打發。臨也也只是瞇細了眼點頭微燦,看著人動作。

  「先倒入1/2的牛奶,再加上1/3容器的咖啡、咖啡要完美的從奶泡中間倒入,這樣顏色會很漂亮…」逐一解析著,直至最後步驟,在大功告成的Caifé Gaelach(愛爾蘭咖啡)插入了根吸管,將杯子遞於人前,淑不知,自己現下笑的是如此的寵溺,塞爾堤看了後或許會大吃醋呢。

  臨也伸出了透白的雙手,小心翼翼地捧著杯身,迫不及待的想嘗試,嘴巴湊了上前,緩緩地吸入了一口。充盈於身的是難得的幸福感受,雖然不明白,新羅今日怎會對自己如此好,更不知道一切起於自己某部分的極大變異。折原臨也抬起了頭向為自己調製咖啡的人掛起滿意的笑容。

  「喜歡?我酒加不多,可別喝醉了呢。」看著臨也笑起,新羅也不自主的跟著笑了,伸手拍了拍對方的頭,輕揉著黑髮,多了些許自己也未注意到的愛暱。對方輕晃著頭表示瞭解,像隻小動物蹭了蹭對方的手作為回應,也只是再次提醒著岸谷新羅,一切的違和感,新羅微笑地問:「今天怎麼怪怪的~?」

  沒有放入主詞,問的是眼前的他,折原臨也,抑或是自己,岸谷新羅這個存在?對於對方突然地不再開口長篇大論,不再說些似是而非的理論,著實也有些不切實際感。臨也卻只是露出苦澀味的笑容搖著頭,捧起咖啡杯離開廚房,窩進會客用的沙發椅品嚐難得的特調。

  「要記得吃餅乾啊!」深怕對方忘記地提起音量說著,收拾好了器具與材料後,也往客廳走去。掛起莫名幸福的微笑……诶诶?!是哪種幸福感…照顧小孩的幸福感嗎?好像又不太像……泛起的疑問,被對方的回眸一笑清掃而空。這是惡夢,或是美夢呢?「啊啊別這麼可愛啊──」總是笑地欠揍討打的折原臨也到底跑哪去了呢?

  可愛…?聽聞新羅的形容,只能疑惑地皺起眉,苦苦思考著,其中是出了什麼問題。

  看著人今日,種種不正常的行為表現,一切不符合折原臨也該有的舉止,岸谷新羅像是想起了什麼,好奇的試問:「你該不會喝醉了吧?」

  帶著幾許歉意的苦笑等人回應,深怕哪日對方酒醒,會找自己算這筆帳。哪知沒料到,臨也意識清醒地搖著頭否認,微微噘起唇像是控訴對方把自己形容的像個酒鬼一樣,臨也將自己的身子往沙發椅更深地陷入,埋首繼續飲用,得來不易的咖啡。

  如是般的舉止,令新羅停下任何問語,安靜的跟著沉入沙發椅。折原臨也像是驚覺什麼,挪了挪自己的屁股,讓出了更大的空間好讓人坐入。

  不對勁呀,不對勁……想想來這裡的目的,不會是臨也要自己替他看看發生什麼事情吧?連折原臨也自己也不知道的異癥。臨也擱下一切,難道只是要找自己來此泡咖啡?沉默一陣,新羅這才又問道:「不忙?」

  只見臨也不打算做什麼回應似地聳聳肩,雙腳蜷曲與身子一同縮入沙發椅冰冷的懷抱。新羅盯著人半晌後,依樣畫葫蘆地做起,像面時間延遲的鏡子緩慢地反應方才臨也的舉動。如此的行為,也成功的吸引人的注意,臨也側著頭看著中學至今的好友,不明所以。醉的人,說不定是你吧,新羅?

  「唔?學你啊~?」傻笑著,頓時語塞,說明白點,其實對自己會有這樣的行為,新羅自己也不是很明瞭。反倒是臨也,一臉不在意地微笑起,伸手拿了一塊餅給自己。咦?折原臨也學會與人分享了嗎?

  「啊、謝謝……」趕緊接下意義難尋的杏仁餅,咬了口。一邊咀嚼著餅乾,一邊冷靜地重整一切,試圖找出原由。斜瞄著人,這才發現,臨也好像又遇到什麼問題,躊躇、猶豫的樣貌,果然很新鮮,「嗯?」怎了嗎?

  聽著細聲,下定決心地將剩不到一半的愛爾蘭咖啡湊向人面前,豈料到新羅只是平淡地回絕了自己的好意,「要給我?你喝就好囉~」

  得到如此的回應,折原臨也只好縮回捧著杯子的手,繼續啜飲,伸手探入餅乾袋裡又一次地拿起餅啃食。溫柔如風的語調這才又響起,「改天泡抹茶拿鐵給你…」

  理所當然地得到了個罕見的笑容,露齒燦爛如陽地笑著。真的很期待呀,這傢伙,新羅打趣的問:「看樣子真的很喜歡抹茶吶?」

  想當然爾地得到了正面回應,折原臨也不知第幾次地點了點頭做回應,再次露出了猶豫的面色移動身子朝岸谷新羅再靠近了些。新羅不理解地看著靠近自己的人。

  ──果然不正常呀,今天可不是愚人節呢,折原臨也。

  見人低著頭默默地飲盡剩餘咖啡,總覺得也不是該打擾人的時候,將眼鏡以白袍擦拭過後重新戴上笑說:「工作不是很多?不先去忙?杯子我洗就好囉。」

  在喝光了最後一滴咖啡,趁著酒精尚存壯膽地站直了身,轉過後對著人湊上前在新羅左頰上落下戲劇性的一吻,速度之快反而讓人以為將遇到頭槌。留下愣愣接過杯子的新羅,趕緊逃離走往辦公桌入坐。

  「啊……」真的是愚人節不成?

  始作俑者卻忍著笑意開始工作,新羅呆愣地坐回沙發椅尚未回過神。隔著一疊資料,折原臨也看著對方反應再次無聲地笑著,岸谷新羅也只能搔了搔頭捧起杯子站起,看著笑著的人微聲輕嘆走進廚房清洗杯子。察覺目光後,低下頭繼續整理零亂的紙張。指尖頓時趕到冰冷,緊接著是溫熱感,抽出伸入資料堆的手,細指多了道淺痕,微紅慢慢滲出。

  矢霧波江,他唯一的助理小姐正值假期,令臨也只好自己動身搜尋醫療箱的位子。洗完杯子離開廚房的新羅,以醫師袍擦拭著手敏銳地提問:「受傷了?」我人剛好在這,怎會突然這麼見外啊,折原臨也?

  停下動作移開視線輕點著頭,在對方慢慢走過來時,伸出受傷的指。看著上頭一道淺傷,新羅判定無什麼大礙地問著:「怎麼弄的?美工刀?」越過人看著臨也身後桌子,幾把備用小刀就如此大喇喇地置於上頭。被紙張掩埋也難怪會沒注意到的直接碰觸到。

  「……。」沒多說幾句,新羅就這麼的將傷指含入嘴裡。也不管情景多麼詭異,對方是有多麼錯愕,舔舔傷口,微腥不失甜的口感。臨也推了推人試著停止這芭樂劇才可能出現的戲碼,感覺到溫濕的物體纏附上指,愈發驚訝。

  吐出指根,舔舔嘴唇,新羅此際只像個變態大叔似的自言自語:「折原君的血比想像中的還美味呢。」如此地言語,只令折原臨也不知所云刷地一陣臉紅,退了幾步趕忙用衣服擦手試圖去除殘餘的任何感覺。看著臨也的反應笑了下繼續說:「認真講,應該沒什麼事吧?」

  點了點頭,不去正視對方,摸摸方才的傷口,似乎不再滲血。回到自己原本的位子,結束鬧劇後的平靜,繼續工作著。

  「今天又要在你這邊過夜的感覺?」一邊思考,一邊慢條斯理地走回沙發椅坐入,「你慢忙,我不會那麼早睡的~有事叫我?」拔下眼鏡揉揉略顯乾澀的眼,闔起,入睡。

  看著新羅沒再說話,無任何動靜,悄聲地入房拿了件毯子出來,替人蓋上。如此的舉動讓淺眠的醫者再次睜了眼瞇細後說著:「嗯?會熱呢?」

  臨也這才覺得自己的多此一舉,準備收起毯子,而嫌熱的人卻像是不好拒絕自己好意地拉住毯子,笑語:「啊、沒關係的。」

  抬眼看著人,眼神帶點質問意味,然後鬆手,將毯子折疊好放置一旁,拍了拍對方些許僵硬的肩膀。張著嘴,想說聲晚安,卻毫無半點聲響,搖了搖頭閉起嘴,沉默。…怎了呢?

  「今天說太多話?」試著猜測另一種可能性,因為話講太多而得到報應,所以嗓子啞了嗎?看著人伸起手想說明什麼似的,卻又放棄地垂下,新羅只是不解的繼續問著:「發燒?還是~?」

  臨也終究不語,搖了搖頭,此舉使新羅愈發困擾,頭疼的苦笑說:「你不說我也不知道啊!」

  眉頭蹙地好看,臨也自己其實也深感困惑,於是搖了搖頭,指指頭部轉而戳往自己的心口,聳著肩,表示不知情。會否是種心病?

  「生病?」眨了眨眼坐正看人,對方卻也一臉無索知的面容,略為擔心友人的新羅問著無解的問題:「明天、就會好的吧?」

  不知道如何反應的臨也,只能凝視著人,豈知對方也如此的與自己對望。別過了頭,壓著新羅的肩,遮起直視自己的雙眼要對方趕緊入睡。

  「眼鏡啊眼鏡眼鏡會痛這樣會痛!」此舉指惹得新羅救命似的喊著。鬆開手,看著歪掉的眼鏡,折原臨也會心一笑,新羅也只能無奈地再次脫下眼鏡放於桌,閉上雙眼,看不到一切地問著:「你是要催我睡對吧~?」

  笑了下,點著頭,輕輕撫著對方的額前髮,然後收手離開,坐入辦公桌椅,看了人一眼後,繼續忙著。對方好意地提醒:「你也早點睡吶~」

  「晚安,有事還是可以叫醒我的……快去工作喔~」

  靜靜的享受一整日無聲的生活,摸著喉,折原臨也確實無法理解,怎了呢?一分一秒的過去,過了約半小時,對方卻突然地驚醒嚷著:「啊欸…折原君、突然想到青葉同學、還在我家耶!」

  揉了揉額,卻不忘注意臨也,不確定地問著:「嗯?又受傷了?」

  折原臨也驚了下,看著沙發椅上的人,偏頭做了手勢示意對方想先離開沒關係。然後低頭找尋哪裡又受傷了。沒有察覺對方走近,一陣黑影迫使自己提起頭。只見新羅紳士地執起了自己帶傷的手低頭吻上傷口。

  「那我先走了?別受傷了喔?」笑起,為著詭譎的非日常畫上休止符,「早點睡喔?」

  愣地點著頭,看人輕擺著手離開,摸摸手上的餘溫,不知所以然,卻不會排斥。揮著手向人說再見。

  ──啊、突然的失語,難道只是…想讓新羅……注意到我嗎?

答案,終究無解。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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